天都已经黑了。
可是旷野的夜和家里的夜,永远都不一样。
可能上天将黑夜赐予人间的时候都没有想到,人居然会造出抵御黑夜的武器。
家。
不管有没有灯光,甚至可以没有温暖,当人在家中,黑暗带来的恐惧就会减少一半。
不管有没有星光,甚至天空还有一轮明月,当人在野外,黑暗带来的恐惧就会成倍增加。
板鸭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怕黑的人。
以前他在葫芦镇里混日子的时候,他更喜欢天黑出门。
天黑他就可以翻进别人家院墙,能偷什么就偷什么,就算一个铜钱都偷不到,也要顺走个馒头。
天黑他就可以和一群狐朋狗友聚在一起,三两杯酒下肚就天大地大我最大。
天黑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白天自己不敢去看的女人看,尤其是蹲在人家洗澡的柴门外。
他觉得天黑真的是太好了,天黑就是上天最大的公平。
唯有天黑,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人。
可是今天夜里他害怕了,他真的害怕了。
哪怕他离开镇子并不远,从他所在的地方往镇子方向看过去,那灯烛火光好像触手可及却不可及。
他被赶出镇子了,被一群不是葫芦镇的人赶出了葫芦镇。
他不服气,又不敢再去招惹。
就正如那天,大姐薇被胡万山暴打的时候他跑开了。
他喜欢大姐薇,他甚至想去偷看大姐薇。
可他也知道自己和大姐薇之间的距离,就好像现在他和葫芦镇的距离一样远。
触手可及而不可及。
在大姐薇被打翻在地口吐鲜血的时候,他鼓了几次勇气都想折返回去和那个混蛋胡万山拼命。
几次,勇气都到了嗓子眼,逼着他大喊一声就可以往前冲,可他还是没有喊出来。
板鸭躺在草地上,看着镇子里的灯光。
这个高坡是距离光最近的地方,却不是镇子里的光,而是月光,是星光。
如果再有一次呢?
板鸭问自己,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流再回到那天的话,面对胡万山和手下几百悍匪,他还会跑吗?
板鸭不知道。
这个高坡,好像是他的领地,他告诉自己这里比葫芦镇那个破旧不堪的家要好的多了。
他可以躺在高坡这边看着葫芦镇,也可以不给葫芦镇一点脸面转移到高坡那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