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坐在讲台上的族学学正,乃是莱国公府的近支族人,年近四十的卢俊。
十年前,卢俊被莱国公府举了孝廉,得了官身,很是气派过一段日子。但是好景不长,在任上有了巨大的钱粮亏空,却不知那公库钱粮究竟去了哪里,自己又没有力量填补窟窿,一朝事发,差点儿就丢了脑袋。
亏着莱国公府的关系,卢俊倒是没有被定罪,但是官职却是丢了。
莱国公府免了卢俊的罪,却不会替他填窟窿。
而当今天子,却是一个极看重钱财、极会经营敛财的奇葩。
卢俊身上背着巨大的钱粮烂账,除非他补齐了窟窿,否则终身复起无望。
所幸卢俊在莱国公府中,和几个正房直系的老爷有些交情,他也有几分文章华彩,也就委委屈屈的进了族学,承担起为莱国公府教育子孙、培养人才的重任。
生得颇有几分英俊清秀,两侧鬓角略显花白的卢俊也懒得管下面那些胡闹腾的小子。
国公府的直系公子们,他不敢管。
那些不成器的旁系子孙和外来户,他懒得管。
前面这几排坐着的,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,不需要他管。
懒懒散散的吐了一口气,端起小紫砂茶壶抿了一口老白茶,卢俊慢悠悠的从讲台下面,抽出了一个水牛皮制成的书囊,取了厚厚的一叠考卷出来。
今年年试,成绩大体,和往年相仿。
尔等,切要铭记先祖富贵得来不易,需要勤勉读书,切不要堕了泾阳卢氏莱国公府一脉的赫赫威名。
哪,卢逊,上上。
哪,卢谦,上中。
哪,卢慎,上下。
卢俊慢悠悠念出族学一众小子的年考成绩,那些小子无论直系、旁系、外来户,一个个走上前来,接过卢俊手中考卷,或者喜笑颜开、或者嬉皮笑脸、或者愁眉苦脸、或者混无所谓的回到座位。
卢俊一个一个名字念着,到了最后,他抖了抖手中最后一张卷子,换了一张嘴脸:卢仚,下下。比起前两年,你是没有丝毫进展。看看你最后一篇最紧要的道论,你又是答非所问,一派胡言。
卢俊用力敲了敲讲台,声色俱厉的指着面无表情的卢仚呵斥道:你前年如此,去年也是如此,今年还是如此。你这般下去,可对得起族里每月补贴的银两、米粮么
卢俊盯着缓缓站起身来的卢仚,厉声道:这世道,文教弟子最是尊贵,读书做学问,才是真正的光明前途。这学问上的勾当,其他尽是基础,唯有道论才是青云大道。
任凭你生得油头粉面,一副好皮囊,做不出好的道论来。嚇!
卢俊将手中卷子,轻飘飘的往前一丢,任凭其落在了地上。
他指着卢仚,语气越发激烈的大声训斥:一年又一年,一年又一年,年年不见长进,可见你是个废物种子,只会给泾阳卢氏丢脸的腌臜废物。
卢俊的骂声越来越激烈,口水星子喷出了老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