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,俞夏明提着一个公文包,阔步走进意兴海派旗袍工作室。
虽年至花甲,但他步伐矫健,眉宇间更英气逼人,全然不见老态。
刚进前台,便透过门玻璃,见到爱徒周懿行正在一匹乔其纱上比划。一旁的学徒一脸惶然。看样子是在挨训。
不过,黄融师傅却立得远了点,面无表情。
俞夏明对前台姑娘摆摆手,示意他不需要她领进去。
倚在门前听了一阵,才知周懿行确实发了脾气。学徒是新来的,本来不该上手这件旗袍,但昨日黄师傅有事耽搁了,客户又打电话来催促,学徒便“好心”去帮忙。
谁知,好心却做了坏事。
在周懿行的要求下,意兴这个牌子主张“先裁后绣”。可学徒为了省事,昨日便已在乔其纱上刺绣了。
俞夏明轻轻敲了下玻璃。
见是老师来了,周懿行忙敛了火气,把乔其纱塞进学徒手中,跑过来开门。
俞夏明进了门,走到学徒跟前。
学徒嗫嚅道:“师……师公……”
这诚惶诚恐的模样,看得俞夏明心里一软。他微笑颔首,算是安慰。
从学徒手里接过已绣了一大半玉兰花的乔其纱,俞夏明端详了一阵,目光也从同情变为惊喜:“这是你绣的?”
“是,是我绣的。”
看得出来,她很忐忑,脸上的红晕又深了。
“唔,卖相灵光。”
学徒没听明白,不知该如何回应。
俞夏明便笑:“我是说,绣得不错,好看——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沙沙。姓沙,名沙。”
“哦,好名字。你是哪里人?在刺绣上面,有家学渊源吗?”
沙沙回道:“我是四川人,我小姨是蜀绣绣娘,我以前跟她学过。”
“难怪。”俞夏明转首盯住周懿行,“这个沙沙刺绣功夫了得,你要好好栽培。”
“我知道她绣工好,可是……”周懿行不敢顶嘴,硬生生吞回后头的话。
“犯点小错,而且也不是不能弥补的错,不妨事的。”俞夏明和颜悦色地看向沙沙,“不过,师公必须对你说,你确实做错了。你知道,刺绣的旗袍为什么要‘先裁后绣’吗?”
沙沙惘然摇头。
“就说这玉兰,你绣得很好,但在面料没裁好的情况下,你能保证旗袍做成之后,它出现在合适的位置?”
沙沙咬住唇,慢慢垂首:“不能。”